1.
眼前,是没有任何文明痕迹的银白一片。
呼啸的寒风裹挟着豆大的雪花,在仿佛被橡皮擦成一片白的雪原里上下舞动,卷着肃穆的死亡气息,阴沉沉的天空呈死灰色,与雪色的冰原相接,只在视线的最远方连成一根黑线。
无垠的雪原里,不规则地陈列着黑色的石块,像好像白纸上滴下的墨珠一般,带来令人恍惚的超现实感。然而当昴凝气望去时才发现那并不是石块——
——那是被雪原的伟力冻成冰雕的入侵者们。
大小不一,种类不一的魔兽倒在雪地上,形成了这超脱现实的雪中荒原之感。
喀哒喀哒、喀哒喀哒······
然后,在这淹没一切的寒风中,昴听见了奇怪的声音。
像是齿轮咬合的声音、又像是鞋底踩踏在石块上发出的声音。
陌生的危险正在靠近。
意识到这一点的昂下意识抱住了倒在他怀里的青发少女。
这里是抹杀一切的白银之庭,肆虐着永不熄灭的寒风,然而,在如此冰冷的世界之中,那名身材娇小的少女竟只穿了薄薄一层裙子,洛丽塔风格的白裙裙摆与银白的雪地交融,蓝色的束腰在少女腰间格外醒目。
当昴抱着少女时,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少女的呼吸正在变弱。
要来不及了。
昴意识到,并且那陌生的声音也在逐渐接近,越来越近、越来越近……
——是谁?
昴强撑着困意,打算呼唤那个声音,然而就在他张嘴时,他才发现一——那是自己牙齿上下碰撞发出的声音。
少女仅有单薄的衣物护体,而昴又何尝不是?
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抵制风沙的短衣,黑橙相间的单衣堪堪长到大腿根部,黑色的长裤被长靴束着,寒风顺着衣物的缝隙不断往里灌,那为了防止沙子钻进衣领的橙色围巾还在发挥作用,阻挡了无处不在的寒风,但轻薄的材质明显阻挡不了冷意的入侵。
昴吐出一口白汽,试图暖和自己已经冻僵的手指,然而片刻的暖意还未抵达指尖就已飘散在了寒风中。
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?
昴开始转动迟钝的大脑,不断拷问着自己的记忆。
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?
昴想起了风沙之中的高塔,被盛开的花海簇拥着的高塔,仿佛鼻尖还萦绕着那股带着血腥气的花香。
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?
昴想起了那消散在风沙中的少女,那燃烧了近四百年的“爱”的颜色,仿佛又看见了那遥远又辉煌的色彩。
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?
昴想起了金色发丝编织而成的海洋,想起了魔兽组成的黑潮,想起了月光穿过的银色长发,以及——
——以及那遮天蔽地的暗影。
昴回想起那曾无数次吞噬自己的黑影,一时间忘记了呼吸。
他明白了,莎提菈——暗影的女王不知道为何放了自己一马——大概率是自己在被吞噬前瞥见的那道白光的功劳,现在的情况便是自己和雷姆——还有路伊那家伙被暗影传送到了这片死者之雪原。
昴的体温正在不断流逝,汹涌的睡意也正在催促自己入睡,他知道,他的时间不多了。
昴用手臂支着身子爬了起来,手指深深陷入雪地的感觉并不好受,冷到麻木的指尖传来轻轻的痛感和瘙痒感,忍住去抠挠手指的冲动,他伸手抓住雷姆的手腕,一把把她拽了上来。
站立的瞬间,由于没有力去支撑,少女柔软的身躯立刻瘫倒在了昴的怀里,两方的肌肤隔着布料相触,微弱的暖意给昂带来了实在的安心感。
幸好,雷姆还活着。
此时,被寒冷不断剥夺的气力早已无法支撑昴抱着少女前进,于是他将雷姆的右手从脖子背部穿过,搭在自己的右肩上,同时用左手搂住雷姆的腰以固定少女的位置。
他就用这种姿势拖着少女的身体前行。
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,“某样东西”便将他拌倒在地,冰冷的雪擦过他的脸颊,瞬间在其上晕开一团紫红色的冻疮。
“雷姆……”
昴及时用臂弯护待了少女的脸,但她还是不可必免地摔到了雪上,裸露在外的皮肤染着点点病态的嫣红,其余则是苍白一片。
“到底……什么……”
昴只是将愤恨颤抖的牙缝里挤出,他气恼地回头,试图找到拌倒自己的“东西——
——那是一只脚,赤裸的小脚上泛着可怖的紫红色,而脚的主人是一名看上去大约12多岁的幼女,她长长的金发铺撒在雪地上,形成一片金色的海洋,足够明媚的金与白色形成有些刺目的反差,让昴有些错愕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看见。
——魔女教大罪司教「暴食」担当的「饱食」路伊·阿内芙。
同时也是昴变成这种境遇的罪魁祸首。
“就把她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