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时晴吃着何庭川买来的饭 ,眉眼间不自觉就染上了笑意。
果然每一样菜色都是她喜欢的,还都完美避开了她现在因为腿伤需要忌口的食物,真是难为他那个脑袋记住连自己都嫌琐碎的一堆这不能吃那不能碰。
何庭川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口味的人,就连从小照顾她饮食起居的郭婶都要输给他。倒不是因为郭婶对她不够上心,而是有郭婶在的地方,肯定就有殷老爷子,在爷爷面前,很多被视为“垃圾”的食物她都是不能碰的,虽然只要她撒个娇就还是能要到,但事后殷老爷子就会长吁短叹很久,看着就像是谋杀了自己的亲孙女一样。所以有时候她明明心里想吃得要死,也要装作完全不感兴趣,让殷老爷子既不会因为没能满足孙女的要求而心疼,更不会因为妥协了而自责。
但在何庭川跟前,她就可以大胆地放飞自我,随心所欲,想吃什么不会掩饰。久而久之,何庭川掌握到的“殷时晴菜单”完善程度就超过了郭婶,荣登第一的位置,并且居高不下。
就连乔夕文也无法与之抗衡。
乔夕文毕竟和何庭川的身份不一样,面对乔夕文,她多多少少还是会端着点,或者说,装着点。汉堡那种需要张大嘴咬的她不会碰,火锅那种吃完会薰得一身味的,她也只会偶尔吃一下,还都点清锅,至于像茴香、韭菜那些,她更是避如蛇蝎。
她必须是完美的,闪闪发光的,高高在上的,不能凡尘味太重。
但那样的状态维持起来毕竟会感到疲累,所以只要逮着空,她就拽着何庭川穿街走巷寻觅心心念念的美食。
她还记得有一次和何庭川正在一家小店撸串串,结果被参加完培优班路过的乔夕文撞个正着。
在那个当下,她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“完了形象全毁了”这一可怕认知中,也就没能分出点心思去关注乔夕文的神色。
现在回想起来,那一幕就像一张被定格了的照片,清晰地出现在了脑海中,让她终于得以看清那个时候乔夕文的表情——
没有表情。
不是平日里那种淡然的面无表情,而是沉寂,那一双似无情又有情的双眸像极了幽深的枯井,所有的光线坠落进去都会失去踪影。
那是她在乔夕文身上,见过的最汹涌的情绪了,而她竟然过去了这么久,才反应过来。
就是在那之后,乔夕文变得近乎偏执地介意何庭川的存在,两个人也因此矛盾频发。
一段感情就像花瓶,碎裂是终结,但在那之前,一定是已经处在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危险位置。
而回忆就像美图软件,回望过去,看到的永远都是加了滤镜之后的虚幻美好。
她只记得自己和乔夕文谈过一场羡煞旁人的恋爱,人人都说,是王子和公主从童话里走了出来。但现在抽丝剥茧,一点一点复原真正的记忆,她才想起,那一个三年里,两个人之间有过多少的互不相让。
那些郁郁寡欢的情绪,也被重新唤醒,朝她席卷而来,一直到吃完饭,四个人走出食堂,被温暖的阳光包裹,才渐渐退回心底。
她忽地停下脚步,想这样在阳光下再站一下,找回好心情,结果好心情没找回来,倒是找到了霉气——
“对不起!”
不用回头,她也能听出来,这个带着颤音、细弱蚊蝇的独特嗓音是谁的,尤其还又是这句近乎口头禅的话。
黏糊糊的触感穿透了薄薄的校服衬衫,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告诉自己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脾气,这样不利于构建****和谐社会……
但她忘了旁边还有个何庭川。
“你找死是不是?!”也不管转过身以后看到的是一个身量有多娇小,看起来有多楚楚可怜的女生,何庭川满面怒容地吼道,“幸亏你不是男的!”凶神恶煞地扔下这么一句,便紧张兮兮地去看殷时晴腰上沾到的菜汤,着急忙慌地直接用手去擦。
殷时晴忙道:“多脏啊,你就用手!”
何庭川充耳不闻,眉头皱得死紧:“烫到没?撞得疼不疼?”
被突然这么一个“飞来横祸”弄得有些发懵的苏雁清也回过神,连忙掏出纸
巾,一张递给何庭川让他擦手,一张自己拿着接替何庭川给殷时晴尽量吸走一些油水。
何庭川一阵后怕,这要是撞得力气再大点,把她撞摔了,可到还很脆弱的小腿骨,搞不好终生都要落下残疾!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,他本来就阴沉的脸色越发可怖了。
原本吃饱饭以后困意就上来了的吴岱,眼中清明重归,锐利的视线在低垂着头,瑟缩着肩膀的凌芯身上逡巡了一圈,凉凉开口道:“哟,这位女同学,你准头挺好啊,身手也不错,这么空的场子,四个人一排站着,你都能撞得这么恰到好处,要不要考虑进我们篮球队啊?”
听到吴岱这段明显话里有话的话,何庭川黑着脸扫了眼被撞翻洒了一地的饭菜。
凌芯惊恐地抬起头,眼中竟已蓄满了泪,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,委屈地嗫嚅道:“